第(2/3)页 通过利益集团组织化的方式来参与和影响政治运作,这是现代政治的一个基本特征,朱敬伦既然要推动中国社会走向现代,又怎么会压制这种利益集团的组织化,何况还是一些比较理智,比较能负责任的老乡绅的组织化,唯一该担心的是那种野心家煽动流民的组织化。 这些比较理智的老家伙们最后商量出了一个章程,他们提出要求: 第一,朱敬伦不能从现在这些胥吏之中选拔官员,他们的理由是这些人身上有刁滑小吏的习气,会污染官场风气,但是他们不阻止这些胥吏的后代考试做官。他们算是做出了一点让步。 第二,官府如果要考拔吏员(候补官),一定要一视同仁,不管是小吏的子弟,还是良善子弟,都必须一体考试,不考试不得成为吏员。而且他们要求考试的时候,由他们进行监督,并且阅卷也必须有他们见证。 这些人的担心不是毫无根据的,明清的科举考试虽然是吏治中最为公平的制度,但清朝跟其他朝代有些不同,八旗子弟拥有各种特权,其中一种就是可以不通过考试就能做官,比如实在是考不上的,可以先从笔贴式做起,这笔帖式的工作也是办理文件、文书,跟衙门中的刀笔吏做到一样,但是却不是胥吏,而是正经的官员有品级,虽然只是七**品之类,但是升迁度快,是清廷专门留给“八旗的出身之路”。 显然这种制度是很不公平的,汉人缙绅阶层不是没有意见,但却毫无办法。现在他们担心那些胥吏的后代也拥有类似的特权,因此要求所有人一起考试,他们对他们的子弟考试的能力,是十分信任的。 第三,他们提出,广東官府不能任用捐官! 捐官,这打击的就是商人阶层了,商人阶层拥有庞大的财富,更容易就能给子弟买到一顶官帽子,但大多数时候,捐官只有一个候补的头衔,能不能得到实缺,反而不是金钱能解决的事情,而是需要相当的人脉,十三行行商个个富可敌国,个个头上都带着红顶子,可是没有一个能够任实缺,全都是空架子,真正能够通过捐官得到实缺的,往往还是乡绅子弟,因为他们拥有人脉,在官场的人脉。 三条章程,不但堵死了老胥吏们做官的道路,而且堵死了给他们子弟开后门的路子,又打压了富商阶层,谁说这些乡绅迂腐的,给自己争取权力的时候,他们明明很精明。 对于他们的要求,朱敬伦答应了。不但答应下来,而且生怕他们反悔一般,马上喊来笔吏,立约为证,让所有乡绅签字画押。 其实朱敬伦本来是有挑选一些听话的老吏当官的想法的,但是既然乡绅们反对,愿意用这种商谈的方法来解决复杂的政治问题,那么朱敬伦有什么理由拒绝呢,改革中以后会不断的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,如果都能采用这种和平和文明的方式来解决,会大大的降低成本,减少不必要的流血牺牲,如果真的最后通过各种协商,让朱敬伦和平的完成改革,这是对他政治智慧的极大褒奖,这场变革必将跟英国的光荣革命一样,载入人类文明的史册。 另外有一点,这些人之所以愿意跟现在已经开始割据一方的朱敬伦商谈,至少说明了他们在一定程度上考虑过朱敬伦控制广東的想法,或者说他们看到了清王朝的软弱,觉只要朱敬伦不造反,清廷就允许他一直这么割据下去,那么他们就有必要在自己的家乡,对朱敬伦的官府形成影响力,哪怕朝廷失败了,他们影响之下的官府,不也可以通过投诚,通过把自己打造成心在曹营心在汉的忍辱负重,继续掌握权力吗。 朱敬伦觉得,这些乡绅虽然态度上依然是中立的,在自己和清廷之间保持中立,但是天平已经小小的向朱敬伦这边倾斜了,因为朱敬伦才是现管他们的,县官不如现管的道理,他们很懂。 朱敬伦认为,很有必要在他们倾斜的天平上,在加上一份有分量的砝码,那就是真的让他们的子弟成批量的进入各级官府,加入到自己的统治集团中来,成为自己旗下的既得利益集团的一份子,任何改革之所以会失败,往往就是因为没有培养出一群既得利益者。 王安石是这样,张居正也是这样,王安石变法没有早就一个掌握权力的既得利益集团,所以他被守旧的既得利益集团给斗倒了,张居正是一个权臣,也培养出了大批的心腹手下,但这些心腹并不是新法的受益者,他们只支持张居正,而不是支持新法,所以张居正一死,他的法也就废了。 只有商鞅成功了,因为商鞅死的时候,朝中大部分官员,已经不是旧贵族,而是通过战功爬上来的军功集团,这些人是新法的既得利益者,他们自然要维护新法,哪怕在商鞅死了,商鞅的法也会由这些人继续执行下去。 朱敬伦未必能拉拢到全部的乡绅阶层,但是只要有一部分乡绅阶层在自己的改革中,转变成了新的既得利益集团,并且将权力放到这些人的手里,朱敬伦认为自己的改革至少就成功了一半。 第(2/3)页